Ready

(Image courtesy of sandyandme.com)

第一次從頭到尾把《Ready》聽完是1991年的冬天，那時候借了同學的CD，自己轉錄在卡式帶上。

也於同年，托請同一位同學回港，把《Ready》和《夢了瘋了倦了》的CD補購回來。(當時我只有《夢瘋倦》的原裝卡式帶，卡式帶也已被我無日無夜地折磨播放，《破曉》開首的笛聲都毛骨聳然地走調了好幾次)。幸好那位同學幫手補購的兩張CD仍然是比較初期的日本製造版本，在這麼多年後收藏的價值只增不減。

《Ready》在1988年的六月面世。那時候我剛剛來到加拿大，walkman 裡還是不停在播放著《無情實驗》和《鷹與星》﹐還沒有同步地在異國一起「滴汗」。很多人都知道《Ready》是林憶蓮在CBS新力合約下推出的最後一張專輯。當時SL已決心轉投到巨星雲聚的WEA華納去，是以新力在《Ready》上的宣傳稍遜從前。當時楓葉國和香港的資訊又不如今天息息相關，還沒有互聯網這回事，所以我也不過在華語收音機偶然聽過數次《最佳男主角》，也只有在中文有線電視上看過頂多一次完整的《滴汗》MV(也是拜這首歌登上本周金榜冠軍所賜)。

這張專輯是SL和周禮茂第一次的合作，卻也是和監制馮鏡輝的最后一次。

馮鏡輝從《搖擺口紅》開始便和SL合作。兩人的音樂喜好不大相同，前者曲風比較本地化及日本化，SL則屬歐西化。然而馮為初出道的SL實在作出過不少貢獻，也很尊重SL的決定讓她嘗試新的東西﹐讓她從探索中成長和取得自信。二人走到《Ready》的關口才各奔前程，看到SL歷年的進步，馮先生應感自豪。

如果沒有記錯，周禮茂初時是在廣告界工作，後來加入商業電台做DJ，短髮戴眼鏡，極具書卷氣，然後全職填詞﹐和林振強潘原良兩大宗師成立了「三筆管」﹐令填詞人的地位和作曲人看齊。後為商台高層，退出江湖﹐等閒也請不動/請不起他出山填詞。周初出道的作品是葉德嫻黑白唱片時代最後一張專輯的主題歌曲《邊緣回望》和《一千個討厭》，前者關于自殺前一刻的頓悟，後者是一名都市女性對於愛情現狀的不滿﹐可說是《都市觸覺》的前奏。周的詞風比較具有都市感﹐喜歡營造出現代生活的氛圍﹐也喜歡玩弄文字，風格就是訊息。例如《不醉夜》開首的一句﹕「車是白轎車﹐車廂的你喜愛午夜時飛車﹐從不稀罕一把雨遮……」便是隨手可拾的一個例子﹐白描的景色其實沒有多大意義﹐然而卻帥氣得可以﹐先把樂迷的幻想力牽動﹐懶管它是耶非耶。十多年前曾把SL從《灰色》至《感覺完美》的所有的中文歌詞翻譯成英文貼在自己的網頁上，每一次碰到周的歌詞，花的心思最多)。 周為SL在這張專輯一口氣寫了三首精彩無比的作品：《自制空間》，《不醉夜》及《真想你知道》。雖然三首都不是主打歌，然而他簡潔有力、充滿優皮氣息的筆鋒，成為了林倫許創作組的最新成員，也成為了都市系列的靈魂人物之一。

這張專輯的美術指導仍然由SL的鐵三角組合包辦﹐許愿的概念﹑毛澤西的攝影﹑及Kinson Chan的圖案設計。這張碧綠色作底色的唱片封套活似是一片初秋的荷花池﹐SL一身淡白及米色的裝束﹐皎潔如月色下盛開的荷花。然而嫵媚濃烈的化妝﹐令只有22歲的SL流露出成熟的女人味。尤其喜歡Kinson Chan的字體設計及筆下的「仕女圖」﹐雖只寥寥數筆﹐然而蓮花和女人入形入格﹐喻意是誰昭然若揭。

SL和馮鏡輝是這張專輯的執行監製﹐負責顧全大局﹐然而十首歌曲還是由五位監製負責製作﹐包括杜自持(《自製空間》、《最佳男主角》、《最佳男主角 After the ceremonies …… at his penthouse suite》、《命運是否這樣》)﹐倫永亮(《黃昏》、《不醉夜》、《滴汗》)﹐林憶蓮(《不醉夜》、《真想你知道》)﹐馮鏡輝(《他》)及Blue Jeans 藍戰士 (《下雨天》)。也因為這樣地分工合作﹐整體的音樂風格不如以後專輯那末自洽混一﹐故事及佈局也稍較鬆散。例如一首《他》是一首出色的大路power ballad﹐作曲人用心也顯出了SL更上層樓的唱功﹐然而和專輯裡的其他作品如《黃昏》、《不醉夜》、《滴汗》、《下雨天》、《真想你知道》﹐不管音樂風格和概念上﹐隱約有點格格不入。

《Ready》這張專輯出色的地方是它的實驗性和勇氣。這張專輯的音樂不是取用了當時最前衛的音樂﹔它的實驗性質來自製作人和歌手勇於引進歐西流行音樂如﹕騷靈、爵士、R&B、拉丁等等元素。當時東洋流行曲在香港樂壇叫好叫座﹐這些歐西音樂風格都屬於冷門偏鋒﹐而且沒有商業保證。製作人沒有依樣葫蘆來一張《灰色》續集﹐反而另闢音樂的疆域﹐摸索一片嶄新的音樂世界﹐豐富了樂迷的視野﹐讓樂迷接觸更多高質素的音樂﹐不動聲色地在香港樂壇帶起革命。《Ready》這張專輯除了暗示SL已具有足夠火候晉升一線歌手之列﹐也證明了樂迷已準備好在她漫長的音樂路途上亦步亦趨。

原刊﹕2006/1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