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自製空間到不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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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自製空間

這首作品改編自大橋純子的《眠れないダイヤモンド(無法入睡的鑽石)》﹐節奏明快﹐被SL珍而重之安放於專輯第一軌的戰略性位置﹐赫然欲收「先聲奪人」之效。

杜自持根據原版的編曲細意修葺﹐將日本流行曲的氣息淡化﹐卻保留了都市氣息襲人的色士風獨奏﹐再配合銅管樂在每一句副歌後的對答呼應﹐及質感華麗﹑綿綿不盡的弦樂襯托﹐令人輕奮暈浪﹐說不出的痛快。

周禮茂的歌詞筆鋒尖銳﹐深深說到都市上班族的心坎裡去﹐「未探索﹐低首工作填寂寞﹐面對冷眼刻板知覺冷漠 ﹗漸已慣﹐收起知覺最簡單﹐便覺與這空間不再有關﹗ 」﹐簡直是《偷閒》和《逃離鋼筋森林》的前奏﹐以自製空間來清除壓力﹐可說高招。

07現場版的編曲﹐先是一串急雹似的拉丁敲擊鼓樂﹐繼而雜遝而來的還有笛子﹑小提琴﹑二胡﹑及鋼琴水乳交融的合奏。倫先生選用的樂器雖然中西合壁﹐卻沒有半點牽強或格格不入﹐對答有序﹐互取所需﹐產生出來的音樂化學作用﹐決非單單倚賴合成樂器的演唱會所能比擬。中段過場﹐笛子﹑鋼琴﹑敲擊樂及二胡銜尾並至﹑各擅勝場的一段精彩獨奏﹐足顯倫大師深厚的編曲功力﹐及眾位樂手毫不欺場的傾力演出。

《自製空間》的瀟灑和我行我素﹐讓樂迷鍾愛不已。

02 黃昏

這是倫永亮大師寫給SL的第二首歌﹐雖然不是主打也不是舞曲﹐但可聽度甚高。悠揚輕鬆的旋律﹐充滿了都市的懶洋洋﹐音階飄蹤地帶出了SL清脆颯爽的歌聲﹐悠然勾畫出仲夏日落時開篷車撲向清風的境象。潘偉源雖不屬於SL御用的班底之一﹐然而為這首作品寫出了極為出色的歌詞。很喜歡SL唱這種溫柔而細膩的歌曲﹐像《早晨》﹑《你是我的男人》﹑《痴纏》﹐《你令我性感》﹐《沒有發生的愛情》等﹐都是聽得四肢百骸都快酥軟了、舒服受用的抒情歌曲。

說起倫大師﹐大家還記得他86年回港後第一首寫給旁人的作品是什麼﹖答案﹕許冠傑的《擦鞋仔》。倫大師的第一張專輯的主打歌又是什麼﹖答案﹕愛在無限天方。(又名Wooooh hoooh﹗ 愛在無限天方﹗ )

在港樂上SL幽了倫大師一默﹐說他當時參加86年亞太流行創作音樂大賽時台風駭人﹐其震撼令SL嚇得馬上把電視關掉。八六年亞太﹐當時我仍在港﹐也觀看了現場直播﹐記憶猶新。倫大師的參賽歌曲為《歌詞》﹐曲詞都是出自潘光沛﹐不是倫大師的作品。同屆參賽的還有初出道的劉美君﹐唱《惆悵蒼桑夜》(又是一首舞小姐工會的會歌)﹐和Raidas的《吸煙的女人》(林夕詞)等。跟第一屆夏紹聲的《空凳》類同﹐倫大師甫唱畢﹐全場都知道冠軍非他莫屬。

饒是如此﹐倫大師還是蠻搞笑的﹐還是不經意地搞笑那一類。倫大師從來沒有近視﹐為了把他方方飽滿的面形營造一個focus﹐許愿在倫大師推出《鋼琴後的人》的時候給予他一副眼鏡﹐此策倫大師沿用至今。可惜當時倫大師尚未結識林許二人﹐他一出場我只覺得倫大師好像一位穿著黑色禮服﹐玉樹臨風﹐但長得像麵包的王子。

倫大師坐在grand piano後彈了intro然後用石破天驚的唱法﹐唱起﹕「歌詞將音樂喚醒﹐有日作首新歌﹐推敲詞中怎講﹐於陰暗處於歡笑處﹐值得寫既只有愛﹗音愛投入我生活入面﹐捉不到時睇不見﹐意念來自每一天出於每一天﹗」倫當時唱歌有個習慣﹐就是喜歡愈唱愈大聲﹐到了「夢想完全是愛念」的時候﹐咪高峰快要喊破﹐然後他還用力地唱﹕「完全是你﹗你﹗你﹗於心裡面﹗」最厲害也應是SL關電視的時候﹐他開始狂彈鋼琴﹐麵包頭隨著音鍵前後晃動﹐而後高聲ad lib了達半分鐘之久﹐如下「shoo bee dooo wah shoo bee doo shoo﹐bee doo shoo shoo shooo shoo bee doo wah﹐dee dee dee shoo shoo shoo bee doo shoo﹐shoo shooo shoo bee doo wah ……」當我以為他內裡自發的黑膠唱片在跳線之時﹐他突然停了鋼琴﹐深深吸了口氣﹐唱了最後一句﹕「歌詞將音樂喚醒﹗」(也將很多人喚醒)。

第二天星期一﹐下課後有位無聊的同學馬上展示他從倫大師那裡學來的新歌﹐其ad lib部份﹐令全班同學笑得眼淚水都出來。倫大師是一位對香港樂壇極有貢獻的人﹐沒有他SL的藝術生涯絕對沒有現時的輝煌芬芳。

03 最佳男主角

專輯裡收錄了兩首《最佳男主角》。第三軌比較接近1972年Carly Simon的原曲《You're So Vain》，是pop rock的編曲，感覺比較「激」，最後的「演戲﹗趕戲﹗」部分有點尷尬彷彿不知如何收場是好﹐fade out又不是﹐以電結他殿後又不是。幸而製作人在歌曲末端剪加入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禮的聲帶片段，為歌曲增添了戲劇感，也給專輯的第八軌留下了「頒獎典禮後」故事的伏線﹐前後和應。 那五個宣報「最佳男主角係—」的香港藝人依次為何守信，鄭裕玲，契爺胡楓，鄧碧雲和沈殿霞。

倫大師在港樂不插電環節裡﹐在包以正精彩的爵士結他伴奏下演繹了SL這首作品﹐他調皮輕鬆地唱著「你一到如女主角—」﹐絕無歌曲裡應有的怨憤﹐反而有點怪裡怪氣。當年SL的唱功和今天不可同日而語﹐也許是重唱這首作品的時候了。

我對這首作品也有特別的感情﹐因為這首歌是我筆名的來源。2006年開始在 《憶蓮盛放》 的討論區淺談一些專輯及單曲的感想﹐ 一篇一篇的灌溉﹐成為了《紛紛飄落的日子》 系列。 討論區是要登記才可以發帖的﹐要登記便需要筆名。當時很多比較登樣的歌名﹐如《傾斜》﹐《心野夜》﹐《瘋了》﹐都先後被人拿來做筆名。《最佳男主角》 是一首曾經流行過﹐但不會讓人馬上記起的歌曲。為了方便輸入﹐ 於是便用了英文 Best Actor 作為筆名﹐一直至今。博誌裡的「自我介紹」﹐部份來自林振強先生筆下精彩的描述。要是連 《最佳男主角》 都不幸被人捷足先登﹐曾經笑言只好自稱「從前夢裡的情人」。

04 他

這是馮鏡輝先生和SL合作最後的一首作品。

馮鏡輝本是威鎮樂隊的成員﹐後來轉職幕後成為CBS新力唱片的製作人﹐曾和唱片公司旗下歌手如﹕陳秀雯﹑蔡楓華﹑何家勁﹑林志美等合作過。馮鏡輝可說是SL的啟蒙老師﹐二人也曾經交往過﹐從第一首《搖擺口紅》到《他》﹐SL在出道後短短三年內脫胎換骨﹐彷彿判若兩人﹐馮鏡輝先生的裁培和鼓勵﹐功不可抹。

這首作品是一首難度頗高的power ballad﹐大開大闔﹐比較適合巨肺型的歌手多一點。SL的唱功從《灰色》專輯以來的確有頗明顯的進步﹐最少能駕馭歌曲的音域﹐不致再出現《某一個終點》的慘況。《他》是一首輓歌﹐潘源良筆下的歌詞訴說著一個哀怨動人的故事。葉蒨文在《珍重》專輯裡也收錄了一首《他》(改編自《La Incondicional》)﹐林振強填詞﹐也是power ballad﹐同樣歌頌所愛的男人有多麼堅強多麼溫柔多麼完美﹐可說無獨有偶。

後來馮鏡輝成為了吳倩蓮的製作人﹐一首帶有中國風的《心亂如麻》令人不約而同地想起SL。馮鏡輝的太太蔡齡齡也就是《細水長流》的原唱者。SL在2005年《夜色無邊演唱會》中以《細水長流》向林振強致敬﹐也可說是河水回流大海﹐所有緣法都轉了一圈來到同一點上。

05 不醉夜...

這首歌曲改編自Sheena Easton的《Floating Hearts》﹐林許二人都是Easton的粉絲。這首歌還是倫大師和SL自己操刀監製﹐可見歌手喜歡這首作品的程度。

《Floating Hearts》收錄在1987年的專輯《No Sound But a Heart》內﹐是專輯的最後一軌﹐是壓軸之作。從這張專輯起Easton開始和Prince的班底合作﹐騷靈感覺更熾﹐《Floating Hearts》更增添新世代迷幻的氛圍。性感女神小蝴蝶Pia Zadora 在1989年也翻唱過這首作品﹐不只SL慧眼識英雄。英語原版的歌詞十分有意思﹐以下是副歌的一段﹐別有繫人心處﹕

When life was just a carousel, a penny in a wishing well
A heavy-lidded summer night under the stars
Our pleasures were so easy then, I never gave a thought to when
We'd come apart, victims of floating hearts

周禮筆下的《不醉夜》「浪」得可以﹐簡直酒不醉人人自醉。歌詞中翻來覆去都是冰酒都是長夜﹐逃不脫的還是思念﹐令我想起《東邪西毒》裡的「醉生夢死」。主歌部份以「夜」字來押韻﹐和《心野夜》相同﹐卻又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故事﹐各自各精彩。《不醉夜》歌詞中一句「但見心正在浮」﹐赫然呼應原作floating hearts的主題。和同期出道的其他女歌手相比(也許除了劉美君外)﹐SL的歌裡經常出現酒﹑煙﹑咖啡等等「道具」﹐歌曲卻沒有流露半點風塵味﹐可算異數。

在《20/20+ 周禮茂20年作品集》中﹐除了《前塵》﹑《只要我活過哭過》和《沒結果》﹐還收錄了《不醉夜》(奇怪﹐竟沒有周禮茂寫得最出色的《破曉》)。他在音樂集的每一首作品都留下數字感想﹐到了《不醉夜》竟然有這樣的「喝酒寫歌論」﹕
  
「飲紅酒寫歌，愈寫愈沉，但好好Feel；
飲啤酒寫歌，愈寫愈傻，但好鬼急；
飲威士忌寫歌，愈寫愈豪！
飲Sake寫歌，飲花雕寫歌，不如……食完先講啦！」

Easton原版的演繹比較風情萬種﹐嫵媚從音符中溢瀉出來。SL的演繹比較淡薄疏離﹐首次運用氣聲的演繹方法來配合歌詞和配樂的氣氛﹐得出來是另一種曼妙動人的效果。夢囈似的句子真的如絲嬝繞﹐如水百千﹐性感在呼息之間骨子之內。中段的爵士色士風獨奏都市感瀰漫﹐根本就是《都市觸覺》的前序也和下一軌《滴汗》首尾銜接。

SL後來還改編了Sheena Easton的《The Lover in Me》成為《都市觸覺》系列裡不可多得的《一分鐘都市一分鐘戀愛》。在港樂上SL臨尾賣大包﹐以英語演繹了《Almost Over You》真是聽得人摒息靜氣﹐情動處肝腸寸斷。

原刊﹕2006/10/12 
續寫﹕2011/09/04